他脸色沉静,听她说到这儿,目光浅浅地望着她,十分确定地回答她。
“对,不要了。”
昭华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他如他兄长那般陌生。
“为何?是因为我对你的误解吗?我……”
魏玠眼中升起阵阵雾霭般的郁气。
“不止是如此。更是因为,我并非公主所喜欢的那般——心怀天下,为民请命。与其他日遭公主厌弃,不如趁早释怀。”
昭华正色道。
“我虽不知真正的你是什么模样,可我依然……”
面前的人突然截断这话,嗓音低沉危险。
“依然什么?公主别告诉我,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可事实是,我关着你的时候,你害怕得很,也恨我入骨。
“如果我说,那才是真正的我呢?”
昭华看到他眼中的挣扎艰难。
她摇头。
“你已经改变了许多,你答应过我,不会再……”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手扣住她后颈,将她拽了过去。
旋即,他冷着眼眸,一字一句道。
“我那位兄长,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那他有没有说起,他患上恐光之症,是我做的呢?”
闻言,昭华蓦地一怔。
他做的?
怎么会这样!
魏玠将昭华的瞬时反应看在眼里。
她是惊愕的,难以接受的。
也是。
谁会伤害疼爱自己的兄长呢。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魏玠离她很近,那灼热的气息包围着她,却时而幽凉可怖。
他一双凤眸轻眯,回忆着,慢慢说道。
“我自出生起,便被抛弃。
“若我不知道真相,尚且能够接受。
“接受我与庄子里别的孩子不同,接受他们对我的冷待,谁叫我爹娘死的早呢。
“可是,他出现了。
“他说他是我的兄长……”
他忽然停顿,定定地瞧着昭华。
昭华试探着问,“你,恨他吗?”
魏玠轻笑了声,看着心情愉悦,可眼底一片淡漠。
“公主,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你以为,我害他患上恐光之症,就是恨他,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吗?
“我恨他作甚?
“他待我那样好,时常来看望我,给我带许多点心,还教训那些坏心肠的大人,让他们不敢再苛待我。
“这样一位兄长,我敬他爱他。
“真是恨不能时时与他相伴……”
听到这儿,昭华恍然大悟。
她瞪圆了眼睛,其中满是不可思议。
魏玠瞧见她的反应,弯着眼角笑了。
“你猜到了是吗?
“我是为了留下他,才会那样做。”
昭华心跳如擂鼓。
魏玠握住她后颈的手,手指微微捻动,激起她一阵冷颤。
那时他才七岁!
竟然能做出那样病态、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魏玠提起这件往事,没有表现出丝毫后悔,只有些许惋惜。
“可我年纪太小,不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
“兄长出事后,魏家让我暂时取代兄长。
“我虽然还能与兄长在一起,却因为课业繁重,相伴的日子越来越少。
“父亲逝世后,母亲对我越发严厉。
“我必须变得和兄长一模一样,不能叫魏家其他人瞧出破绽,渐渐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
“我压抑着本性,去做另一个人。
“长大后,我不再那样偏执,竭尽一切医治兄长,想要将一切还给他,让他做个正常人。
“再后来我遇到你……更加想要摆脱掉这层身份,让兄长去迎娶宁栖梧,成全他们,也成全自己。”
说话间,他的手指拂过她耳后,激得她直起鸡皮栗子。
她眼神飘忽不定,听到他发问。
“怕我么?”
她闻声抬眸,对上他如玉般宁润,又像石头一样冷硬的双眼。
他复又问道:“你害怕这样的我吗?”
昭华想要摇头,却僵在那儿,做不出任何回应。
要说不怕,那是违心话。
他的话还没完。
被他触碰的肌肤,都像被寒冰划过,一会儿冷,一会儿又变得灼热。
“公主,你不该再找我。
“我离开,一方面是你的不信任。
“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想再失控伤了你。
“当日你离开我,又去城外赈灾,我便越发不受控,想要将你抓回来,困在我身边,让你和我那兄长一样,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随着他的讲述,昭华脊背发凉。
她晓得他有多疯。
魏玠看清她眼底的情绪,松开她后颈,疲乏地靠在车壁上,淡淡地说道。
“这样的我,你定是无法忍受的。上尧一行结束后,你我便分道而行吧。我宁可你日后想起我,是欢喜和期待,而非恨恶和远离。今日,本来也是想再见你一次,与你告别的。”
说着,随着“咔嚓”一声响,他打开了手上的镣铐。
这东西根本困不住他。
现在,是昭华做选择的时候了。
既知道他的真面目,还能与他在一起吗?
昭华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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