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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怪病


小雨淅沥,藏石镇的深冬格外湿冷。
街上行人不多,行色匆匆。
冬雨透骨,但走进小镇的云缺反而轻松自在。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藏石镇的一切,云缺都无比熟悉。
走在小镇街头,云缺的心情带着些许复杂。
红莲教主如果当真是七叔的那位红颜知己,七叔该如何面对。
恐怕那段虽然凄美却带着温馨的回忆,只会剩下痛苦。
云缺了解七叔。
因为两人很早就认得。
七叔对于云缺来说,亦师亦友。
云缺至今仍清晰的记得,第一次与七叔见面的情景。
在五岁那一年,小小的云缺提着一张破破烂烂遍布污垢的妖狼皮,走进了庸医馆。
狼皮质地不好,又遍布破洞,在百玉城根本没人收。
云缺饿着肚子卖了一天,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各处商行药铺碰碰运气。
见到七叔后,云缺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两银子。
反正没抱希望,在外面一两银子都没人买。
不料七叔不仅买了,还给了十两银子。
云缺大为不解,问七叔我卖五两,你为何给十两。
七叔说,你这个年纪能猎杀妖狼,这张狼皮便值十两,一两银子是狼皮的价值,另外九两银子,是你勇气的价值。
从那以后,云缺猎到些值钱的妖兽,肯定先送来庸医馆。
每次卖完东西,都会在庸医馆住几天。
云缺对医道没兴趣,七叔也不教医道,一老一少只是谈天说地。
与一位修为高深又饱读诗书的修行者谈天,收获的,可不止是一时的开怀,而是如山的学问!
云缺自小是孤儿,整天为了活命奔波,根本没读过书。
但他不仅认字,还明白很多道理,学问上并不比十年寒窗的那些学子差。
正是因为七叔,在每一次的谈天中,潜移默化的传授着云缺学识。
刚开始云缺太小,并不知道,只觉得七叔很有学问,懂得很多道理,说话又风趣,是个有意思的小老头儿。
到后来长大了,云缺才终于知道,七叔对自己有着授业之恩!
云缺在藏石镇这边有半个朋友,也有半个老师。
半个朋友是梅钱,半个老师,便是七叔,杨七古。
经过包子铺的时候,一群汉子高兴的招呼着云哥儿。
正好饿了,云缺顺便吃了顿包子。
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伙发丧的队伍经过。
死人很常见,藏石镇虽然不大,也有上万人口,云缺没在意。
包子铺老板叹气道:
“这是今天第五个了,最近不知咋了,天天死人。”
“一天死了五个?最近很多人去世么。”云缺奇怪道。
天天死人不算稀奇,毕竟镇子不算小,可一天死五个,属实有点多了。
“是啊,云哥儿才回来不知道,最近半个多月,镇子上每天得死十个八个的。”包子铺老板道。
“云哥儿给瞧瞧,咱们镇子里是不是闹邪祟了?”一名吃饭的汉子道。
“对了,矿上也死了好几个!”一名瘦削的汉子道。
“镇子里人心惶惶的,云哥儿回来就好了。”包子铺老板道。
吃完包子,老板说什么也不要钱,云缺扔下铜钱走上街头。
迎面急匆匆走来几名衙役,为首的正是藏石镇捕头武大川。
“云哥儿!”
武大川一眼看到云缺,高兴道:“听说你在皇城当官儿了!真有你的!这叫衣锦还乡啊!”
“芝麻官而已,皇城的水深着呢。”
云缺笑了笑,道:“看没看到七叔,听说七叔来镇上出诊了。”
“看到了!正好我也去找神医,跟我走。”武大川在前边带路。
“听说镇子上死了不少人,都怎么死的。”云缺在路上问道。
“全是病死的!也不知今年怎么了,这个月都死了上百个,邪门儿呢。”武大川唉声叹气的道。
很快云缺来到镇子上一间大宅院。
这里云缺最熟,陈员外家。
其实云缺大致猜到了,整个藏石镇,有财力请七叔过来的,也就陈员外了。
进了门,云缺跟着武大川来到后宅,终于见到了杨七古。
七叔正在给病人把脉,眉头紧锁。
陈员外等在一旁,神色焦急,坐立不安。
生病的,是陈员外的夫人。
在云缺的印象里,这女人平日里很是刁蛮,体格倍儿棒,能吃能喝。
如今一看,骨瘦如柴,气息奄奄。
不久前陈员外痛失爱女,夫妻俩肯定上火,但这么快就病入膏肓就有点奇怪了。
不多时,七叔诊脉结束,开了个方子,道:
“换药,昨天的方子不用了,改成这副。”
陈员外连忙道谢,叫下人赶紧去抓药。
“七叔怎么亲自过来了,我记得你从来不出诊的。”云缺打着招呼。
“在百玉城住得闷了,出来散散心,顺便赚点钱。”杨七古往外看了眼,示意出去说话。
武大川急切道:
“神医!镇上又有一家出病患了,眼看着要咽气,您看能不能给看看,那家挺穷的,估计给不起诊费。”
“去看看。”杨七古说着走出大门。
一行人赶到小镇边缘一户普通人家。
病患是个年轻人,身体很壮实,眼窝深陷,脸色铁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些许微弱呼吸,进气多,出气少,明显处于弥留之际,即将咽气。
“大牛?”
云缺认得病人。
镇子上数一数二的淘气包,上山抓兔子下河打鱼,整天精力充沛。
藏石镇谁病倒都不奇怪,唯独最强壮的一个病倒了,实属怪事。
杨七古诊完脉,留下个药方,没收钱。
大牛的家人千恩万谢,都知道杨七古是百玉城的神医,觉得神医来了,大牛就有救了。
云缺看得出来,大牛没救了。
熬不过今晚。
七叔开个方子,只是安抚下家人的情绪罢了。
武大川还有事忙,返回了衙门。
云缺跟着杨七古回到客栈。
“七叔来几天了。”云缺道。
“三天。”杨七古沏了壶茶,给云缺倒了一杯。
“陈员外那点钱,估计请不动七叔,是不是病情特殊。”云缺喝着茶道。
“不是特殊,而是蹊跷,所以我才来瞧瞧。”杨七古道。
“蹊跷?难道有人下毒?”云缺道。
“不是毒,单纯的病,藏石镇的病人有个同样的特点,神魂枯竭,类似中了摄魂法术。”杨七古道。
“七叔的镇魂三针,不是专门治疗神魂的么,难道无效?”云缺道。
“有效,但很难救得回来,病人不止神魂枯竭,身上的气血也在不断流逝,魂血皆失,神仙难救。”杨七古道。
“一次病倒这么多人,背后看来有人在搞鬼。”云缺心里猜测着红莲教。
“应该不是人为。”杨七古笃定道。
“那他们怎么得的病?”云缺奇怪道。
“病人沾染了某种气息,这几天我到镇子外走了走,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杨七古说完,喝了口茶。
“别吊我胃口了七叔,赶紧说说什么现象。”云缺催促道。
“镇子西边的山林里,天地气息正在逐渐变得阴冷,或者说,适合修行者炼化摄取的天地灵气,在逐渐消失。”杨七古道。
云缺是武夫,不需要天地灵气,但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可需要。
天地中存在着单薄的灵气,也可以称之为五行气息,是修行者施展法术的一种媒介,也可炼化吸纳提升自身修为,一些灵气浓郁的地方,被称之为洞天福地。
藏石镇附近没有洞天福地,但只要有空气存在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有灵气存在。
灵气消失这种怪事,云缺可没听说过。
“到底什么原因?”云缺道。
“不清楚,我查看过整个山林,没有异兽存在,也没有鬼物滋生,也许是天地自行演变的结果。”杨七古道。
七叔既然查看过,云缺放弃了去看看的想法。
七叔的境界比自己高得多,人家都看不出来,自己去了也没用。
“西边……”
云缺自语着西边两个字,想起了一件事。
游子湖里的腾蛇,当时就望向西方。
云缺将腾蛇出水的消息告知了七叔,杨七古皱着眉,感慨道:
“腾蛇出水,必有大灾,凡人之力又岂能抗衡,听天由命罢。”
“七叔原来是个喜欢认命的人。”云缺道。
“己命不可认,但天命难违啊。”杨七古唏嘘道。
“七叔是不是岁数大了,开始喜欢伤春悲秋,天若有命,早抹杀掉世间生灵了,老天爷自己安安静静的享受多好,弄一堆人啊妖啊鬼啊怪啊的,多吵。”云缺道。
“年轻的时候,我也这么想的。”杨七古笑了笑,道:“现在老喽,说不定哪天就与世长辞。”
“七叔想埋在哪儿,青狐山还有地方,我给你也弄座坟,无聊的时候还能有人唠嗑。”云缺道。
“你小子总是异想天开,咱俩唠鬼嗑么。”杨七古喝了口茶,道:“你不是护送郡主去了皇城,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这次……”云缺刚说半句,客栈外的街上出现嘈杂。
一伙人抬着几个担架赶到客栈外,求七叔帮忙看病。
杨七古走出客栈,看了看病人,眉头紧皱。
是几个半大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也就五六岁。
这些孩子脸色乌青,眼圈发黑,呼吸微弱,与之前的病人症状相仿。
杨七古把了把脉,直接动用镇魂三针,分别扎了一遍。
几个孩子的气色明显好转不少。
七叔又写下一份药方,让孩子的家人赶紧去抓药。
云缺看到几个孩子的鞋底有泥巴,问道:
“他们之前去了何处?”
“镇子外边的树林,捡柴火去了,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半天不到居然全病倒了!”一个病人家眷回答道。
这人说完还特意给云缺指了指方向。
就在镇子西边,不远处的树林。
云缺的望向那片树林,随后目光一动。
树林后面,是藏石镇的矿山。
“七叔,跟我去个地方,我知道怪病的来源了。”云缺脸色凝重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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