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太子妃寻上他是不是为了拉拢,眼下,他说出这番话,定然是要被皇后记恨的。
往后梁氏一族为了不被皇后报复,就只能盼着太子早日掌权,并为此努力,坚定地拥护太子上位。
有这样一个尽心为太子筹谋的太子妃,也不知凤昭是幸还是不幸。
但今日他若不这样做,梁氏全族不死也会元气大伤,青芜会看在和珠珠的交情上保他们,却不会交出国玺换他们活命。
便是她同意用国玺换梁氏一族的命,他梁氏也无颜苟活,梁家岂敢和半个凤昭比分量。
“娘娘,万万不可,老侯爷此举便已是效仿。”先前跳出来的臣子劝阻道,“此例不可开啊,娘娘。”
“你的意思是,皇帝哥哥做错了?”
青芜问的是那臣子,眼睛却是看着皇后,“若无当年皇帝哥哥的酌情论罪,哪还有今日的林家?又哪里还有林兰亭将军?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将梁氏一族斩尽,不如让梁家如林家那样,将功折罪?
眼下凤昭虽太平,但武将保国家安稳,是不可或缺的,如林兰亭大将军那样好的武将更是难得,梁氏乃武将世家,定有不少可用之才,因梁永安之罪,就砍了他们脑袋,岂不是凤昭损失?”
来之前,她也想过当年林家那事的,但当年皇帝哥哥对外的说词是,林千凝幡然悔过,将他救出火海,算是将功补过,才没祸及其家人。
可梁家……
还没想出个头绪呢,听得老侯爷又道,“娘娘,珠珠是梁永安和月嫔一起杀的,当时月嫔还是皇家人,我家珠珠年纪小小,就将命丢在了皇家。”
用太子妃的话说,福珠珠受邀去皇家做客,结果死在了皇家,其中一个凶手还是皇家人,折算下来,算是皇家欠梁家一条命。
如今皇家是皇后当家,再折算一下,就是皇后欠他们梁家一条人命。
虽然这些话,他说出来既心痛,又觉得脸热,可太子妃问他,要脸还是要梁氏全族活命,只能二选一。
比起梁氏全族三百二十八条人命,他这半只脚都迈进棺材的老脸,算个球。
何况,太子妃说,只要他今日表现得好,便让珠珠与他们话别,再送她入轮回。
说不得下一世,他们还能做亲人,就是为了珠珠能忘却前尘痛苦,重得新生,他这脸也不能要了。
见皇后依旧沉默,他又跪地道,“老臣还有一事要奏,老臣得知梧桐郡的事情后,便命人四处留意。
昨日刚得到相关线索,又发现了一处以少女活葬的作恶点,恳请娘娘看在老臣八旬年纪,还心心念念,尽忠尽责为您效忠的份上,成全老臣吧。”
不少臣子嘴角抽抽,效仿不了,根本效仿不了,纵使将来有人有老侯爷一样的功勋,也未必能有老侯爷的厚脸皮和胆量。
皇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授意臣子出来指责老侯爷,是为了逼青芜交出半块国玺,她也想过,要拿回青芜的国玺不是易事。
但纵然这次不能顺利拿回国玺,她还可以施恩于梁福苏,让他承袭镇北侯爵位,将来死心塌地效忠于她。
自打去了大魏后,兰亭对她的忠心发生了动摇,她必须尽快培养出新的可靠的武将。
梁福苏十三四岁便跟着老侯爷上战场,少年成名,这些年虽被打压蹉跎,但给他机会,未必会差过兰亭,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老侯爷的出现,打断了她所有的计划,没有拿到国玺不说,本该她施恩的话,从青芜嘴里说了出来。
老侯爷平日性情顽固,十分看重颜面,今日这般反常,青芜似乎也比平日聪明许多,这次的案子查得更是顺利。
还有那活葬之事,真是老侯爷发现的?
还是说,这背后一切都是时煜和卫清晏在背后捣鬼?
之安刚告诉她,卫清晏说世间没有鬼,只有怨气,昨日卫清晏便上演了一出鬼上身。
是之安骗了她,还是卫清晏他们骗了之安?
之安乖顺单纯,在她面前从未说过半句谎话,一定是卫清晏他们骗了之安,他们防备着之安。
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之安待他们一片赤诚。
皇后想着萧之安,便见萧之安进了殿,跪地道,“母后,梁福珠死得太惨了。
某种程度上,梁家也是受害者,父皇生前曾多次赞叹梁家的不世之功,可见父皇是十分看重梁家的。
梁永安这样的世间少见,他就不是个人,若因这么一个东西,让梁家覆灭,父皇在天有灵会痛心的,您就答应了老侯爷吧。”
“二殿下仁厚,老臣感激不尽。”老侯爷谢道。
皇后看老侯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似作假,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些,便道,“先皇未罪责林家,是因林千凝最后关头,良心未泯,救了先皇一命。
本宫受理朝政,乃先皇手把手教导,自不敢忘他的仁厚贤德,今日本宫便仿行先皇,给梁家一个恩典。
但事关先帝颜面,两人私生下来的孩子留不得,便在他们行刑之日,各赐一杯鸩酒,让他们随他们父母去了吧。
既已分宗,镇北侯的爵位在梁永安头上,他犯此重罪,爵位自然是要褫夺的。
再者公平起见,月嫔的娘家,鲁国公府同样也会有此恩典,望你两家莫要辜负本宫期望,此后安分守己,为凤昭繁盛尽忠尽职。”
“老臣谢娘娘恩。”老侯爷和鲁国公同时跪下。
老侯爷暗暗松了口气,爵位没了就没了,族里也有不少入朝为官的,虽不起眼,但他们若有本事,将来能得明君赏识,总有出头之日。
青芜眯了眯眸,月嫔霍乱宫闱,按凤昭律法,娘家鲁国公府也会跟着受牵连。
但刚刚堂上争论时,鲁国公却始终安安静静的,似乎一点不惧,莫非他早知道皇后会赦免他们?
既然要赦免鲁国公府,为堵天下悠悠之口,皇后定然也会适当宽宥梁家,那她刚刚唱的那一出,就是为了要她的国玺,是吧?
好一个林万芷!
青芜有仇当场报,既然梁家无事,她便不必再伏低做小了,下巴抬了抬,笑道,“青芜瞧着娘娘有些憔悴,想来是疲于政事。
最近多事之秋,少女活葬案还没明目,又出了太妃死遁与臣子勾结一事,连太子妃都被诬陷了。
说来梁狗敢欺负太子妃,大概是胡乱揣测,以为娘娘不看重他们夫妻,所以是条狗都敢欺负到他们头上。
皇嫂操劳多年,太子也在凤昭百姓千盼万盼下回来了,如今也该登基为帝,早日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免得皇嫂精力不济,再出差池,最终受难的还是百姓,皇嫂觉得呢?”
她这话几乎是赤果果说,皇后治国不当。
皇后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面上笑道,“本宫比你更盼着这一日到来,只宗正还没回来,总要先上了玉蝶敬了祖宗才行。”
“皇嫂说的是。”
青芜回了话,又抱怨道,“宗正皇叔也是,太子回国这样大的事,他老人家也不知早些回来。
改名,上玉蝶,宫宴,登基称帝,册封皇后,还有好多事情呢,不能让全凤昭的人都等他一个,不行,青芜得派人去催催。”
皇后看她红唇一张一合,恨不能将那嘴缝死了,眸光朝底下扫了一眼,立即有人站出来。
“娘娘,凤昭开国几百年,先前从未出过邪术事件,这些日子,先有梧桐郡活葬案,后有福姑娘托梦,甚至上身,皆有太子妃参与。
老臣不得不怀疑,这些事与太子妃有关,甚至是她所为,若真是如此,凤昭决不能有这样的太子妃,更不可册封其为我凤昭皇后。”
“本宫相信太子妃不是居心叵测之人,但既有疑,本宫便传她入宫,说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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