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太远,我看不见那人具体相貌,那人骑在王宝玉后背,手臂和双腿死死钳住老头,手指还使劲在老头脸上乱抠。
王宝玉被那人缠的动弹不得,看上去痛苦极了,他双眼瞪的老大,挣扎着,颤抖着向我伸手求助。
有老仙在旁撑腰,我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一小步,一小步试探着上前,来到近处时,我终于瞧清了王宝玉背上的东西。
那是个被毁容的,极度丑陋的男人,年龄不详,那张脸像是才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皮肉被烫的全部外翻了,嘴唇,鼻子烫都没了,一张血污污的大嘴咧着,漆黑色的牙齿露在外面。
我倒没被他可怕的长相吓住,比他更吓人的阴森玩意,我也不是没见过。
这大概就是死物该有的样子吧。
男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张大嘴,朝王宝玉脸上狠狠啃咬着。
王宝玉叫的惨绝人寰。
上次和欧阳劫进楼时,我并没有见过这男人,这玩意是个什么水平?和二楼的舅姥姥比,谁更凶,我一概不知。
我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了。
男人留意到了我,松口,不停上下打量着我:
“你没死?你的魂魄是活的!你是怎么下来的?修邪法的吗?”
我说出来意,男人听完,用舌头舔着王宝玉的脑门:“老不死的,你儿子真有能耐啊?还派了个高人来阴间救你?”
“有钱真好,你人都死了,你家还能请高人来阴间解救你。”
我听那人说话的语气,好像跟王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想了想,心平气和道:“我收了王家的钱,事,我就要给人家办利索了,你把老头放了,什么都好说,不然。”
我指了指一旁的老仙:“你再凶,能凶的过她么?”
谁知那人看了眼老仙,竟然不害怕,还冲我笑了起来:“小伙子,你第一次来这里吗?阴间的规矩,你是一点都不懂啊?”
我一声不响地看着他,那人用力敲着王宝玉的脑壳:
“这老不死的,欠了我的阴债,你们杀了我,我立刻就会复活回来找他!”
那人桀桀地笑着:“没用的,你们救不了他的,人间没了结的因果债,到了阴间,接着算!这就是规矩!再厉害的人来了,也不能违背规矩办事!”
老头之前说过,他要来还阴债,只是我之前,并没有接触过阴债这个概念。
这里面有我未知的因果,我不敢莽撞,强行救人的话,后续处理起来可能更麻烦。
“前辈,怎么称呼?”我沉住气,问那人。
那人原本一脸狰狞的凶相,见我语气和缓,他态度也稍好了些:
“让这个老不死的说,我是谁吧?”
“说!”
那人死死掐着王宝玉的脖子,用力摇晃他。
王宝玉大口呼吸着,满头满脸的汗,终于说出了这笔阴债的原委。
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王宝玉酒后开车,撞了个人。
那年,王宝玉就已经年过60了,刚退休不久,当时他下车查看,对方受了不小的伤,躺在地上痛苦地哼哼着。
这个被撞的人,名叫周昆。
后来周昆被送医院了,各方面也都介入了,但这毕竟是个讲背景,讲关系的社会,你法我笑懂得都懂,王家关系不是一般的硬,一顿神奇操作下来,从酒驾肇事,硬生生变成了周昆故意碰瓷。
楞是一分都没给赔。
周昆明明是受害者,结果不但没落上钱,还差点做了牢。
这换谁,谁受的了?
周昆前后住院花了十多万,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冤屈恶气,出院后,他就决定去找王家讨个说法。
前后去了十几趟,终于给王老板整烦了。
要不咋说王老板孝顺呢?看着他爹被周昆纠缠,王老板火一下就上来了,和周昆大吵了几架。
这期间,王老板用词极度刁钻恶毒,骂周昆是底层小民,乞丐要饭的,以后十辈子,都是注定被割的韭菜。
具体骂的内容,和北极鲶鱼的发言高度类似。
骂到后面,王老板终于放了狠话,要找人弄周昆。
王宝玉的这个孝顺儿子,还真就这样做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在社会上找了些刑满人员。
这帮人找到周昆,把他揍的那叫个惨。
甚至后来,还用上了硫酸。
等王宝玉说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听的心直发寒,但有什么办法呢?其他普通人碰到这种事,下场能比周昆更好吗?
“我就是那个周昆。”男人脸上的怪肉蠕动着,又重新把王宝玉缠紧:“我被毁容后,连门都出不了,没过几年,我就在气愤和怨恨中离世了。”
“你说这笔阴债,我该不该找他王宝玉要?”周昆咬牙切齿道:“我不光找他要,等将来,他儿子死了,来了阴间,我还要找他儿子要!”
“这,就是阴间的规矩!王宝玉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他,都由我!”
老头吓的双腿直打摆子,尿流了一地,周昆冲他阴森地笑着:“你别怕,我给你算过了,你忍一忍,差不多1136年后,你要是还没被我整死,你就自由了,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始终没吭声,听周昆说完,我突然问他:“周大哥,这个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真的是还阴债的地方吗?”
周昆眼皮子都让硫酸烧没了,那两颗冒着阴光的眼珠子,直愣愣看着我:“是啊,这栋楼,叫做阴楼。”
“你以为老不死的想来这啊?他也不想来,但这是规矩!他不能违抗的规矩!”
“每一个死下来的人,都要先去最近的阴楼还债,否则,他就没有转世投胎的资格!”
“再说了,阴楼虽然可怕,却也比外面安全的多,这老不死的落在我这,总好过落在外边那些东西的手里,对吧?”
周昆边说着,边张开血盆大口,朝王宝玉面门上狠狠咬着。
血顺着王宝玉脸颊往下流,老头强忍住疼,哆嗦着反驳:“小周,你放了我吧!以前我不懂事,我……我可以跪下来求你,过去的债,咱们就一笔勾销吧!”
“只要你跟我清了债,放我走,我就自由了,我可以去奈何桥投胎了!”
怕周昆不答应,老头不停往上加条件:“我给我儿子托梦,让他给你烧纸,不,烧钱,烧真钱给你!你要多少烧多少!”
“烧一个亿都没问题!”
啪!
周昆狠狠给了王宝玉一个大比兜子:“做你吗的梦!有钱就了不起是吧?”
他指着楼道窗外的天空:“你看到他天上那些纸了吗?烧下来的,都是灰!哪个收到过钱了?”
“再说了,钱可买不来鬼!是啊,你们王家有几个臭钱,在人间可以随便欺负人,可这里阴间,钱再多,你也没地方花!”
“你还能欺负谁?我看你还能欺负谁?”
周昆连续几个大比兜子上去,王宝玉被抽的鼻青脸肿,整个人都眯瞪了,晃晃悠悠的,都有些站不稳了。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不停算计着,这种情况,怕是只有获得了周昆的原谅,王宝玉的阴身才算解脱,留在人间的怨念,才能彻底消散。
可看这架势,周昆并不打算放过王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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