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那些溃兵了,火炮,钉炮孔!”各连连长陆续下令道。骑兵冲击非常迅速,兴华军骑兵本来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在得到命令之中,骑兵们立刻停止了对败兵的砍杀,转而将目标放在了乌真超哈遗留的火炮上。
刚才事出突然,所以耿仲明也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只能命令士兵们撤退,有的士兵不错,还将火炮给拉走了,但有的重炮可不是说拉走就能拉走的,更别说兴华军使用的是开花弹,对人员杀伤效果很好,不少炮兵都被杀伤,这火炮也就遗留在了战场上。
整个乌真超哈大小火炮至少三四百门,现场遗留的不说多,至少也有近百门火炮,这其中一部分是被兴华军炮火摧毁的,还有一部分是被遗弃的,若是在正常情况下,高衡倒是想把这些火炮都给运回去,这样也能增强己方的火力,但清军人多势众,这一阵虽然败了,但本阵的大部队未动,自己的军队在多铎眼皮子底下抢运火炮肯定是不行的,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钉炮孔。
这也是后世常用的做法,特别是在拿破仑战争期间,法军胸甲奇兵经常突击对方火炮阵地,冲上去之后直接从口袋中掏出长钉,钉入火炮引线孔,导致火炮无法发射,以战场的条件肯定是没办法把钉子弄出来的,只能拉回去修理,这就意味着这些火炮在本次战役中肯定是废了。
一次性摧毁多铎三分之一的火炮,怎么算也是个大成就了,而且乌真超哈的火炮跟一般清军的火炮可不一样,普通清军比如济尔哈朗麾下的火炮基本上都来自于缴获,而乌真超哈的火炮可是盛京军械局督造的,成本很高,质量也比明军的火炮要好很多。
后世人一直有一个误区,那就是清军根本不重视火器,几百年来都是大枪长矛,搞冷兵器,导致鸦片战争被西方打的一败涂地。其实还真不是,至少在清朝前夕,清军还是非常重视热兵器的,不管是入关战争,还是后面康熙攻打准噶尔,清军都装备了大量的火铳火炮,并且性能非常先进,所以传统意义上的清军还真不是冷兵器军队。
现在兴华军一下子废了这么多火炮,耿仲明的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一点一点积载起来的家当啊,就这么完了。不仅仅是火炮损失超过了一百门,炮手也伤亡了近千人,这可是乌真超哈的炮手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降兵能比拟的。那都是以耿仲明带来的登莱炮手为老底子,花费数年时间一个一个训练出来的,都是精锐啊,就这么白白损失了,耿仲明差点要吐血了。
多铎更是要抓狂了,就在一个时辰前,清军还是气势如虹,眼看着就要攻上敌军阵地了,怎么短短一个时辰,战场局势就完全扭转了,多铎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因为他分明看见,席特库、孔有德、左梦庚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他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憋着坏的表情,是一种看笑话的表情。
本来,他是想通过东路军的行动来给济尔哈朗啪啪打脸,没想到这巴掌竟然拍在了自己脸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军队竟然败了,而且败的这么惨。多铎都不用清点,光是看损失,不会低于一万人,关键是什么战果都没取得,就损失了一万人,这可是十分之一的兵力啊,多铎只感觉胸中气血翻腾,他算是体会到当时济尔哈朗的感觉了。
“胜了!我们胜了!”兴华军骑兵停止了追击,目送清军败兵跑回本阵,他们举起兵器大声欢呼起来,骑兵如此,山顶阵地和昆仑关关城的兴华军也是举起双手欢呼起来,“兴华军!万岁!”高衡带头大喊道。
“万岁!万岁!万岁!”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传来,相比之下是清军本阵一片死寂,多铎铁青着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败兵回来都是垂头丧气,就连本阵观战的八旗军也是一片沉默,汉军士兵更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幸亏是这一批兄弟上去了,要是自己上去,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山坡上的一具焦尸了吧。
“大帅!我们赢了!”张超、黄昆等人都围在高衡的身边欢呼起来。高衡明白,虽然这一仗并没有对多铎造成伤筋动骨的影响,但是不管怎么说,歼灭了他这么多有生力量,给清军造成了重创,算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士气在很多时候对战争的影响都是致命的。如果高衡知道昨夜重创的将领是东路军主将博洛,恐怕会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撤下来!别打了!别打了!”就在昆仑关正面战场取得大捷的时候,在昆仑关背后,被困住的一万多清兵困兽犹斗,他们决不能接受被围困的结果。
当日,李成栋进驻的金城寨被陆涛反攻下来,他带着汉兵逃走跟拜音图汇合,没想到拜音图这边也吃了瘪,何腾蛟竟然杀了个回马枪,跟瞿式耜共同守卫南宁,这一下,南宁啃不动了。拜音图只好让李成栋收拢人马,凑足了上万人,又反攻金城寨。
可是显然,金城寨更加难啃,陆涛手下的情报军别看是刺探情报的高手,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个顶个的厉害。更不要说还有水面上的舰队支持,清军一上来,就遭到火炮的凶猛打击,可怜李成栋他们,本身就没携带多少火炮,放在金城寨的火炮被陆涛一股脑收缴了。拜音图带走的火炮又被瞿式耜他们摧毁了一部分,这一下,他们只能用人堆。
虽然跟陆涛的兵力对比是十比一,可是血肉之躯哪里能挡得住炮弹,还没摸到金城寨的边,就要接受水师炮火的洗礼,汉兵的士气本来就不高,拜音图和阿昌阿还驱使他们当炮灰,这谁能受得了,打一阵崩溃一阵,连冲了七八轮,折损了两三千人,一点效果都没有。
眼见第八轮攻势又败了,李成栋大喊着让自己的部下收兵,拜音图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本来以为,李成栋能拿下广州,应该是个人物,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废物。看来,攻下广州只能说是他运气太好了,或者说是明军实在太废物了。这碰到厉害的军队,李成栋就露馅了,说白了,他手下的汉兵也不过就是原来的明军而已,能有多少战斗力。
见李成栋带着数千败兵回来,拜音图张口就道:“一群废物!”
李成栋打了这么多轮,清兵就在后面看着,让自己的汉兵上去当炮灰,本来就是一肚子火,现在拜音图竟然当着面骂他是废物,李成栋再也忍不住了,“你他妈的说谁呢!”
拜音图根本没想到李成栋这个二狗子竟然敢跟自己翻脸,他可是爱新觉罗宗室,堂堂八旗旗主,他李成栋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汉军将领罢了,不过是大清国的一条狗,爱新觉罗开恩,给他口饭吃,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不仅仅是拜音图,他身边所有的满洲将领听见李成栋如此说话,都是愤怒不已,铿的一下,抽出了顺刀。李成栋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这些亲兵都是他的家丁,他们只效忠李成栋本人,虽然清兵对他们有心理优势,但是当着面,可不能丢了份。
铿的一下,汉兵们也纷纷拔出腰刀,这眼看着打不下金城寨,自己人竟然要火拼了。阿昌阿大急,立马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打不下金城寨,事关全军,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都冷静一下。”
阿昌阿毕竟是銮仪卫统领,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拜音图必须要给他这个面子。李成栋见满洲八旗杀气迸发,心里也慌,他知道,自己跟拜音图的身份可不对等。所以既然阿昌阿给了一个台阶,大家借坡下驴算了,李成栋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士兵们收起腰刀,跟他站到一边去了。拜音图也不好发作,只能忍下这口气,突围之后再跟他算账。
清军暂时退兵,陆涛也是松了口气,现在这支清军就是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左冲右突就是冲不破笼子,南宁打不下来,金城寨也打不下来,估计他们会去昆仑关碰碰运气,可那里是大帅带领的兴华军主力,他们要真去昆仑关,肯定是头破血流。
“阿昌阿,你说,我们怎么办,冲不出去的话,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我跟你说个消息,我派人去清点了粮食,我们随身携带的粮草还剩下三天了,三天之内出不去,我们可就要断粮了。”清军临时营地内,拜音图忧心忡忡对阿昌阿道。
阿昌阿思索了片刻,他当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随即,他一拍大腿起身道:“金城寨和南宁一时半会都打不下来,看来硬打恐怕是不行,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什么办法?”拜音图问道。
“擒贼先擒王,我看昆仑关战事正酣,我銮仪卫尚有数十名高手在军中,趁着昆仑关的注意力都被豫亲王吸引的档口,我带着銮仪卫去端了高衡的老巢,斩杀高衡,问题不就解决了?”阿昌阿道。
“你说什么?”拜音图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阿昌阿竟然要去昆仑关干掉高衡?
阿昌阿点头道:“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分析一下,这恐怕是最有可能实施的方案了。金城寨正面进攻我们打不下来,如果偷袭金城寨,风险更大,金城寨那帮家伙估计跟銮仪卫差不多,都是高手,而且地形狭小,我们很难潜入。南宁那边我们地形不熟,这么大一个城池,而且还有两位主将,干掉一个不能保证干掉第二个,也有风险。但进入昆仑关干掉高衡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杀谁都不如杀高衡的价值大。”
“可是,这太冒险了,要知道昆仑关可是对方主力所在地啊。”拜音图道。
“不错,正所谓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反而漏洞就可能越多,这个道理你总该明白吧。我偷袭昆仑关,高衡估计也想不到。若是能杀了他,兴华军自然溃散,我们的任务也算是达成了。以前不用这个方法,是因为我根本找不到高衡的位置,现在他就在昆仑关,我认为,这个险,值得冒。”阿昌阿斩钉截铁道。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拜音图来回踱步道。
出发前,多铎说得很清楚,这支部队拜音图是主将,阿昌阿是副将,但是阿昌阿地位超然,那可是銮仪卫统领,就跟明廷的锦衣卫指挥使一样,那可是朝廷大员,现在军中就五六十个銮仪卫,阿昌阿带他们潜入昆仑关,风险太大了,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如何跟多铎交代,最重要的是如何跟多尔衮交代,銮仪卫可是多尔衮的王牌。
阿昌阿急忙道:“别犹豫了,机不可失,我们就三天的粮草,现在出发,我保证一天之内赶到昆仑关,算上潜入的时间,三天应该能完成任务,必须赌一把了。”
拜音图从未觉得一个决定这么难下过,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但眼前不是别人,而是阿昌阿,这让他举棋不定。
“我倒是以为,阿昌阿大人此计可行。”正犹豫着,帐外传来一个声音,李成栋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拜音图一愣,随即脸色一变道:“谁叫你来的,没规矩。”
阿昌阿道:“是我叫李总兵来的,大家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当通力合作才是。”
拜音图冷哼了一声,李成栋却上前道:“方才是我态度不好,还请拜音图大人谅解。”李成栋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当然不是凡人,属于脸皮厚,能屈能伸,形势比人强,汉军地位低下,跟拜音图翻脸对他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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