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谅山府出发前往镇南关路途并不远,大约也就是七八十里的路程,按照兴华军现在的机动能力,基本上一天就能到达。谅山府的官道经过统帅部这么多年的建设,早就已经拓宽,非常适合行军,所以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走在道路上也并不显得拥挤。
高衡在中军队伍中,望着前后方如同长龙一般的队伍,旌旗飘扬,将士们的脸上都透露出坚毅的表情,这支从血与火中锻炼出来的队伍,从来没有让百姓们失望过。高衡深吸了一口气,钢铁一般的战士,这就是兴华军的底气。
中军队伍当中,包括了直属营和步兵队伍,前锋是骑兵,后面是炮兵,所以中军显得尤为庞大。高衡被警卫连保卫着,后面就是医护兵,医护兵两个连队不是作战部队,所以没有计入八千战兵之中,这两个连的医护兵到达昆仑关之后,高衡设想将战地医院就建立在关城的军衙内,这样方便及时救治。
想到这里,高衡有意放慢了马速,跟医护兵队伍平齐。
此刻,葛蕊芳和袁宝儿正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她们身上背着药箱,正讨论着什么。兴华军出征部队使用的马车跟普通的马车可不一样,没有车厢,或者说应该叫板车更为合适,士兵们都是露天乘坐,没有顶棚,不过相对于用双腿机动来说,已经省下很多力气了。
就是现在没有充气密封技术,制造局只是在马车的木轮子上包裹了较厚的橡胶,实际上就是实心胎,所以减震效果并没有充气轮胎好,坐起来还是比较颠簸的。不过此刻这些医护兵们可顾不上颠簸,他们正思考着如何搭建战地医治所,给士兵们提供更好的治疗。
“姐姐,你可不能直接上前线,太危险了,战地包扎男兵们就能胜任,你医术好,留在后面更能发挥作用。”袁宝儿小声道。
葛蕊芳有些不高兴,“妹妹,你这是什么话,虽然我们医护兵不是直接拿着刀枪打仗,但是这药箱就是我们的武器,你要知道,如果能让受伤的士兵第一时间得到救治,就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医术好难道不应该顶在一线吗?救治的黄金时间就是受伤之后的一炷香工夫,等到后送,可能很多人都救不回来了。”
“可是,前线。”袁宝儿欲言又止,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虽然已经克服了晕血等毛病,也算得上勇敢,但建虏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想到又要直面建虏,不禁心中有些发怵。
“妹妹,你留在后面吧,我作为医护兵的教员,更是有责任身先士卒,教员不仅靠嘴就行了,还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教员的身份。”葛蕊芳道。
“说得好,有股子气势。”正当葛蕊芳和袁宝儿说话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因为葛蕊芳和袁宝儿是背对着马车外乘坐的,所以当声音响起的时候,两人下意识回头,同时惊呼道:“大帅!”
说话的人不是高衡还能是谁,说起来这段时间他天南海北的跑,对于谅山府内部的情况反而没有关心,此次出战,医护兵也随行,他便想跟医护连交流一下,正好就看见了葛蕊芳和袁宝儿在争论,便放慢马速听了几句。
袁宝儿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道:“大帅,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生怕高衡觉得自己不够勇敢。
高衡摇摇头道:“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不仅是你们,就算是战兵那也是人,是人就会害怕,老兵之所以强于新兵,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不过话说回来,医护兵是战士们的生命线,医护兵的安全比前线士兵还要重要,士兵受伤了,医护兵还能救治,医护兵若是受伤了,普通士兵可救不了,反而会拖累整个部队。”
葛蕊芳正要说话,高衡却打断她道:“葛小姐,在医护兵中也不短时间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困难吗?有困难的话可以给统帅部提一提。”
葛蕊芳摇摇头,“医护兵的生活挺好的,军营里什么都有,每个月还有俸禄,我一个女子,也没成家,一个人吃穿用度根本用不了这些钱,这次作战,我把存下来的银子都捐给统帅部了,想着哪怕是为将士们添一杆火铳也好。”
高衡拱手道:“姑娘高义,在下佩服。”
葛蕊芳正要自谦,忽然想起什么道:“若要说困难,大帅,还真的有个问题,只不过我也没有想到解决之策。”
“哦?说来听听。”高衡来了兴趣,反正这一段在自己地盘上的行军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听葛蕊芳说说。
葛蕊芳道:“是这样,多次战斗下来,医护兵也在总结经验,我发现一个问题,战场上很多士兵虽然受伤,但除非是要害部位,否则不会立刻死亡。有的人完全是因为止不住血而死,或者说是流血过多而死,如果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士兵们的生存率会大大提高。”
高衡点了点头,确实,战场上很多伤者一时半会死不了,都是得不到及时救治,流血过多死的,后世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是输血,但是现如今,哪里能有输血的技术呢?
葛蕊芳又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对不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把人血集中一些起来,然后想办法输入受伤士兵的体内,是不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以前我倒是想过把血给伤兵喝下去,但是我看了不少医书,这样喝下去没用的,就像是吃猪血鸭血一般,无法及时补充鲜血。”
高衡道:“那是自然,从嘴里进入的东西,那就是食物,哪怕是人血,也是食物,还要经过肠胃的消化,等到变成有利于人体的物质,黄花菜都凉了,如果想要补血,那就必须直接把血打到人的血管中去。”
葛蕊芳眼前一亮,“大帅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把一个人的血直接注入到另一个人身体里面去,这就行了?”
高衡苦笑了一下,输血技术可复杂着呢,至少现在有个巨大的瓶颈,就是血型,你无法判断一个人的血型,那就不能输血,否则就会产生排异反应,反而会导致伤兵死亡。再者就是输血方式,现在你没有吊瓶,没有针头和针管,你怎么输血?
高衡对葛蕊芳道:“葛小姐,输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每个人的血虽然都是红色,但本质上不一样,只有适配的血型,才能融合到一起。”
葛蕊芳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融血?我曾听闻,比如某地官府证明一个小孩是某人的亲生儿子,就会滴血验亲,只要两人的血能相融,那就是亲属。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额。”高衡有些无语,滴血验亲就是扯淡,根据后世的经验,哪怕是子女父母,血型都有可能不一样,互相之间不能输血,比如你是单一血型,儿子是复合血型,那么你能给儿子输血,儿子不能给你输血。
高衡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血液的本质有多种因素影响,哪怕是亲子,都不一定能输血,所以必须找到适配的血型,才能输血。比如我,我是万能受血型,所以任何人都能给我输血,但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高衡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出来才发现这话不对,他后世体检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才能说出这话,但古人又如何知晓。果然,葛蕊芳问道:“大帅,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血?”
“这,我,啊,那是,那是。”高衡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葛蕊芳却没追问,又道:“那意思是说,假如大帅受伤了,把别人的血输入大帅的身体就能治疗了?”
高衡有些尴尬,“额,理论上是这样。”
袁宝儿提醒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跟大帅说话,说大帅受伤呢。”
葛蕊芳这才反应过来,“啊,这,大帅,我是无心之言,还请大帅。”
高衡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医学探讨而已,总之啊,血型分辨是个很重要的事情,现在没法做到。还有就是你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有什么办法能把血输入别人的身体?”
葛蕊芳想了想道:“我倒是真想到个法子。鹅毛管放血法。卜弥格教士曾经给医护营捐赠过一些西洋医书,里面有个记载,西洋人放血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放血治疗用针扎,西洋人用鹅毛管,空心鹅毛管插入血管之后,就能放血。那我们反过来,比如我弄一个牛皮水壶或者什么容器盛放血液,然后连接鹅毛管,把鹅毛管另一头插入伤兵血管内,进行输血不就行了。”
高衡哈哈大笑:“厉害厉害,这是个法子,不过没人试过,而且要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有很多脏毒,必须要用酒精高温蒸煮才能消毒,要不然血液都被污染了,这你应该知道吧。然后还要找到主要血管脉络,才能输血,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判断血型,解决不了这一步,无法实现后面的事情。”
葛蕊芳点了点头,“多谢大帅提醒,我再琢磨琢磨,大帅果然是厉害,这也能知道。”
高衡挠了挠头,“没有没有,也是无意中从高人那里得知,只不过这高人云游四海,现在也无法寻找了。”他立刻打马闪人,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自己是穿越众,很多事情说出来是无法自圆其说的。
高衡回到中军,前锋阿木打马回来道:“大帅!大帅!前面就到镇南关了,卑职立刻派人去叫门!”
高衡道:“且慢,不着急,等军队集结完毕一起入关,王坤给的信物在我这里,为防万一,我亲自去。”
王坤上次跟高衡谈妥了之后,高衡提出的要求他答应了,回去之后立刻跟永历禀报了这件事,虽然有些为难,但是永历也知道,如果不拿出点真东西,人家凭什么相信你。所以永历不仅仅给了文书,还给了司礼监的鎏金令牌,这是代表皇帝亲临的令牌。有明一代,文官一般拥有象牙令牌,武官是银质令牌,皇帝或者皇室成员才有资格用金令牌。
这鎏金御用令牌是皇帝的私人令牌,由司礼监保管,王坤将书信和令牌一起交给了高衡,高衡这才答应出兵。
此刻,镇南关上,所有人如临大敌,周民带着数百兵丁涌上关城,紧张注视着城外的情况。正如高衡所担心的那样,永历帝和王坤并没有跟小朝廷的官员达成一致,永历帝和王坤秘密邀请兴华军入关。可是瞿式耜和何腾蛟却给各地将领们下达了相反的命令,凭祥州、南宁府这一带的武将全都是瞿式耜的人,他们当然听瞿式耜的命令。
比如周民,接到的是严守关城的命令,并不知晓兴华军要进入广西的事。
“站住!来者何人?”周民当然看到了兴华军的旗帜,虽然对方没有展开攻击队形,这些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是相安无事,而且地方官府在转运流民之事上还多有交流,可是兴华军今日有这么多人马来镇南关城下,让周民万分担忧。
阿木策马上前道:“我们是兴华军,受永历皇帝之邀,东进抗虏!有皇帝令牌在此!”阿木扬了扬手中的令牌,这鎏金令牌造型奇特,周民吓了一跳,御用令牌怎么在他们手上,不会是假的吧,他不敢怠慢,转身下城,要真是御用令牌,他不下去拜见,那是谋反之罪。
吱呀一声,关城打开,周民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城下,定睛一看,果然是御用令牌,上面写着如朕亲临几个大字。周民扑通一声跪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众人也是有样学样,跪地三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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