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给原本漆黑的房间带来一丝清冷的柔光。
司徒静姝独坐在窗前,目光呆滞的望着天上那一轮月亮。
不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已经身处皇宫之中,烦恼会不会少一点呢?
至少,她不用再看见母亲,不用整日为钱的事发愁。
就算后宫有着无穷无尽的争斗,也好过窝在家里每日捉襟见肘,焦头烂额的好。
司徒静姝冷冷一笑,摊开自己的手掌。
手掌中是梁功平送给她的金弥勒佛,但链子已经被扯断了。
司徒静姝看着这个弥勒佛,又是一阵冷笑。
这样的母亲真糟糕,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也想抢走。难道她就一点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吗?
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如此对比起来,还是自己那个傻妹妹比较幸福。
司徒静姝趴在桌上,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砰砰砰”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紧接着又是温温柔柔的一句,“大小姐,我现在能进来吗?”
司徒静姝立马抬起头来,麻利的抹干眼泪。换了一副面孔,清了清嗓子。
问道:“你不是芬翠?你是哪房的丫鬟,有什么事?”
门外那人答:“我是您这房的丫鬟。您还没吃晚饭呢,我从厨房给您端来了。大小姐,我现在能进来吗?”
“哦,那你先进来吧。”
得到司徒静姝的许可,小丫鬟才慢慢推门进来,一切都轻得如同只有一阵微风吹过一般。
稳稳的将托盘里的两菜一汤放在了桌上,又将碗筷摆好,这才来请司徒静姝。
“大小姐,可以吃饭了。”
“哦。”
司徒静姝没什么心情,自然也没什么胃口。
“大小姐,今天有你爱吃的菜。”
小丫鬟说着就替司徒静姝布菜。虽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道菜,但其中有一道咕咾肉是司徒静姝平日里爱吃的,所以代表着今晚的这一餐饭算是不错了。
司徒府沦落到此,一餐只配两个菜一个汤,司徒静姝早已习以为常了。
“好。”她吃了一口咕咾肉。
嗯,味道照旧,甜酸可口。
再一抬头,惊了。
“怎么是你?”
小丫鬟立在旁边替她摇扇,很是懂事。
“大小姐,正是我。”春荷笑盈盈的回答到。
当然,她现在已经改名叫海棠了。
“你是那个小丫鬟,海棠?”
春荷点点头,“正是,还要感谢大小姐赐我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司徒静姝心情爽朗起来,胃口也变好了。她一边吃饭,一边与海棠说着话。
“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是我自己想要来报答大小姐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来大小姐房中伺候。大小姐,您不会生气吧?”
司徒静姝很是喜欢这个小丫鬟,因为她懂事,聪明,而且还懂时不时拍主子马屁。
“当然不会生气了,我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生气的人。不过,你刚才说要报答我,报答我什么?”
海棠很有节奏的摇着扇子,就好像她天生就会伺候人这件事。所以尽管她才十二三岁,却比入府多年的芬翠做得好多了。
“当然是报答大小姐体恤之恩了,我知道大小姐最体恤下人,那一日大小姐怕我洗衣服太累了,所以派了芬翠姐姐来帮我。海棠真是感激不尽……”
“是吗?”
司徒静姝这才想起那一日自己撞见芬翠与小厮偷混,一气之下罚她去接替海棠的工作。却没想到芬翠那个家伙不管到哪里都要耍滑头,明明是叫她替海棠洗衣服,却变成了她帮海棠洗衣服。如此一来,她便又可以偷一些懒,少洗几件衣服了。
司徒静姝沉着一张脸,骤然间心情又不爽了。
海棠有些害怕,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
“大小姐,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或者做错了?您一定要罚我,这样我才能长记性,下一次下不会犯了。”
海棠懂事得令人心疼。
司徒静姝立即安抚她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个芬翠,我得好好惩治她一下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调过来给我当贴身丫鬟。芬翠从明天开始就干你以前的活。”
“谢大小姐。”海棠自然欣喜若狂。
辛苦了她这一双细嫩的手,常年浆洗衣服变得粗糙起茧。现在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既然被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司徒静姝照例要问一问她的身世。
“你是怎么来司徒府的?被家里什么人给卖进来的?”
在那个年代,穷人家卖女儿去当丫鬟实在比吃饭还要常见。
司徒静姝以为海棠也是这样,但海棠却说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原来海棠也是一个很命苦的人。
娘死得早,被亲爹卖进了烟花柳巷里。才三四岁就要开始学着做事情。最开始是帮着厨房剥土豆,然后再大点就是负责烧热水、洗衣裳、长到八九岁了,就开始跟姑娘,伺候姑娘们的起居,偶尔也帮着姑娘们应付一下客人。
所以海棠这一身的本领,全是打小就练起的。
后来十二岁时,遇到了穆氏,被穆氏买进了司徒府,在司徒府洗了一年的衣裳,今日才有机会晋升成司徒静姝的贴身丫鬟。
司徒静姝听得认真,她不禁疑惑。“你是被我娘买进来的?这么说来,我娘也去过烟花柳巷那种地方了?”
这一信息实在太炸裂,司徒静姝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若是穆氏也去过那种地方,那是去干嘛?肯定不会是像男人们那样去消费吧。
难不成……
司徒静姝不敢继续想下去。
“不是呢,我和大夫人是在赌坊相遇的。那时候我已经被一个客人买出来了,那个客人是个做买卖的小生意人,有一辆挺好看的马车,好像是经过往来蜀地与京城之间做生意。
那个小生意人在与姑娘们喝酒的时候看上了我,但我年纪太小了,于是就向妈妈提出卖我回去做小妾。
“小生意人?”司徒静姝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那个小生意人长得矮矮胖胖,大鼻子上还有一颗黑痣呢。”
“啊?”司徒静姝终于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她蹭坐马车回家的那一位吗?
想不到竟会是这样!
幸好那个小生意人还算规矩,没有在路上对她动手动脚,否则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喔,那个小生意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我。然后我跟着他,他带我去买了新衣服,又去酒馆吃饭,最后他又去赌坊赌钱。我就是在赌坊里遇见大夫人的。那时候小生意人就是和大夫人赌钱,小生意人输了钱赖账,大夫人不让他走,他没办法了,就把我抵给大夫人还赌债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娘不是每次都输,至少也算是赢过一次。”
司徒静姝耸耸肩膀,将梁功平送给她的金弥勒佛拿了出来。
“喏,你把这个送到大夫人那里去。”
“这个?”
“嗯,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给她便是,她一看就明白的。”
“是,奴婢知道了。”
终究,司徒静姝还是心软了。
谁让她是自己的娘呢,就算欠下再多的钱,自己也得想办法替她还不是吗?
好在,选秀在即,等她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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