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凝心中有些不忍,顿了顿,还了一礼,准备好的说辞却说不出了。
若生不紧不慢地跟在绿凝身后进了侧厢房,董才人正百无聊赖地倚在暖榻上翻看自己抄的经文,有些嫌弃血腥味熏人,“低贱之人,连骨血都是臭不可闻……”
董才人一抬眼,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若生送的那纸安神符还压在她的枕头下,“是你。”
若生的眼神却毫无波动,颔首倾身低声念道:“贫僧见过施主。”
董才人对若生印象深刻,不止是这人一身的纯粹干净,也是因为那纸安神符一到手,她夜里竟然真睡得安稳了不少。
此时再见,本来打算饶了他的,可若生那目空一切的模样,竟好似全然不认得她?
董才人哪能容忍别人这般忽视,不怀好意地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纸笔,“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劳烦大师为我抄两本经书,聊以安神。”
董才人说着,给绿凝使了个眼色,绿凝便将已经干涸成了枣红色的一小盏血搁在了桌上,都不好意思抬头看若生的脸色。
若生平静地瞥了眼,伸手将小盏拿到一边。
董才人刚想发难,却见若生另取了干净的墨盒,一手拿起一旁削水果的银匕首,面不改色地将纤薄的雪刃切入了自己的掌心。
细密的鲜红色血珠顺着银白色的薄刃涌了出来,染上了若生骨节分明到有些关节粗壮的手指,蜿蜒着滴进了红漆木盒。
不知为何,这一幕红色艳丽的吓人,好似有生命一般,绿凝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她没有发现,一旁倚靠着的董才人眼中的关切,以及因为紧张而微微直起的背,明明只是一面之缘,向来以别人的苦痛为乐的董才人却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僧侣挂心。
若生神情恬谧,垂眼看着鲜血滴进墨盒,荡出一圈圈涟漪,“刺血书经,是重法轻身之举,施主必得大遂所愿也。”
“然抄录血经之前,需断食、禁盐,心中虔诚,活血为宜。”若生随手取了粗布包裹了伤处,“施主放了几日的腥臭污血便舍了罢,免得污了佛经。”
董才人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落在他伤处的视线,别别扭扭道:“又不是我的血,有什么用?”
这话原本是刺他,若生却浅浅地露出了笑容,包容到甚至有些纵容地开口,“虽不是施主亲自刺血,然是贫僧心甘情愿献与施主,只盼施主能心定神安。”
董才人定定地看着若生,迟迟没有说话。
若生则立在桌前,提起狼毫细笔,沾了血,准备依董才人所言抄写佛经。
董才人却探身过来,伸手抢过了他手中的笔,又将宣纸转了头,“不必了,既然是讲经僧人,就念经给我听吧!”
口吻依然不好,若生也不计较,温和地答应下来。
绿凝垂首站着一边,看着两人在窗前各自忙着,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董才人分明是舍不得让若生受罚呀!
要知道,董才人向来骄纵,就连董将军和董夫人的话都不见得能听进去,这个若生实在是不可小觑。
——
今日尤府的门房有些为难,不为别的,只因府门前来了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池家的大公子池卿朗。
也是赶巧,今天老爷当值去了;尤夫人带着方姑姑和三姨娘去铺子里做交接、对账本;老太太这几日又病着,唯一能请示的,就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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