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自从从天津市回来,他和母亲就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薛东来非常清楚,对方不可能让他去陈家提亲了。
那只有私奔这一条路了。
陈美娜觉得他这话极为可笑,私奔?
人都不做了?
去私奔?
“薛东来,你在开玩笑?”
别说她不喜欢薛东来,就算是她喜欢薛东来,她也不会和薛东来私奔的。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人。
薛东来低着头,目光偏执,“我没开玩笑。”
“我没有办法了,你也没有了。”
他知道的,陈家没有给陈美娜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而他现在是陈美娜唯一的办法。
陈美娜知道他话外的含义,他在威胁她!
“和你无关。”
更遑论私奔,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薛东来脸色发沉,手里的动作越发紧了几分,“你宁愿下乡,都不愿意跟着我?”
这个话题太过尖锐,陈美娜没有回答。
“松手。”她蹙眉,脸色痛苦,“你弄疼我了。”
看着她这样,上一秒还捏的紧紧的薛东来,下一秒就把手给松开了。
月光下。
陈美娜的手腕泛起来了红红的印子,她的皮肤白又嫩,等睡一晚上起来怕是要变成一块青紫了。
“对不起。”
薛东来低声道。
“美娜,当我求求你,我们私奔吧。”
陈美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我有自己的亲人,我不可能为了你,放弃爱我的亲人。”
苗银花,陈有粮,陈大哥,陈二哥,陈三哥。
他们都爱她,如果为了一个男人,她却抛弃了他们,那她绝对脑袋有坑。
有大坑!
薛东来听到这般果断的拒绝,她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这让他踉跄了下,喉咙管里面好像是沁着血,声音嘶哑道,“陈美娜,你对我真残忍。”
她对所有人都好。
唯独,对他不好。
她知道的。
但是,她无能为力,她但凡是软和一点,这就是给薛东来希望。
她比谁都知道,她和薛东来不合适。
陈美娜抿着唇,挣开的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家门。
薛东来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绝望的像是一只困兽,一拳砸在了墙上,手背指骨之间,顿时鲜血直流。
“陈美娜!”
他到底拿她怎么办啊!?
*
陈家。
陈美娜进来后,家里人也没休息,苗银花在给她检查最后的东西。
衣服,吃食,药品,日用品,以及最为贵重的钱和票。
被她整整齐齐的分成了五份。
见女儿进来了,苗银花便招呼,“美娜,你过来下——”
她眼尖,陈美娜还没走近,借着煤油灯她便看到了,陈美娜手腕上的一圈红痕,格外明显。
“薛东来又找你了?”
苗银花当场寒了脸。
陈美娜嗯了一声,揉了揉手腕,随意道,“没事,都解决了。”
看女儿不想再说。
苗银花默不作声,转头拎着尿桶去了薛家门口,骂了半天,没听到薛东来出来。
她一尿桶泼到了薛家门上。
她淬了一口,“齐春梅,管好你儿子!”
薛家。
齐春梅躺在床上,她已经半死不活两天了,和儿子薛东来一直在僵持着。
若是平时,她定然要起来和苗银花吵个一二三出来。
现在,她却没精力了。
为了儿子不去陈家提亲,她连绝食都用上了。
“看到了?”
她声音低哑,如同破裂的二胡一样,咯吱咯吱的,“陈家有待见你的吗?”
“在他们眼里,你连个狗都不如,你还要去提亲吗?”
她目光木然的看向坐在地上的儿子——薛东来。
薛东来攥着拳头,默不作声。
齐春梅闭上眼睛,下最后通牒,“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除非我死。”
她这几天,只是不断的强调这个话。
对于薛东来说,无疑是头上的紧箍咒,她每强调一次,薛东来就痛苦一次。
不然。
薛东来也不会想出,要找陈美娜私奔的法子了。
陈家。
“不用怕他了。”这是苗银花进来的第一句话,“你明儿的就下乡了。”
“再也不用被他恐吓了。”她抱着她,像是哄孩子一样,保护着她。
女儿不在身边,他们也没了软肋,薛东来想对付他们。
苗银花就是舍了一身剐,也要把他们拉下马。
陈美娜看着张牙舞爪的苗银花,眼眶一红,低低地嗯了一声,“妈。”
谢谢您。
在她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每一次被欺负,都会帮她讨回公道。
“陈美娜”比谁都幸福。
苗银花洗了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东西都准备好了,钱和票妈给你分了三个部分装。”
“第一部分缝在了裤头边上,第二部分塞在鞋垫子下面,还有一部分你就塞口袋里面用的方便。”
出门在外,尤其是在火车上最是容易遇到小偷的。
陈美娜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她环抱着苗银花的腰间,默不作声。
苗银花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脸,眼神不舍,“你明天就要下乡了,以后妈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娇娇,妈妈从来没想过,把你教成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这样的人底线太高,吃亏的是自己,难受的也是自己。
我们是小市民放开道德感,撒泼打滚也好,骂人算计也好,该自私自私,该躲懒躲懒,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
说到这里,苗银花语气顿了下。
她端详着自己如花似玉一样的老闺女,眼神骄傲又欢喜,“就算是你到最后真当了一个极品,妈妈也为你骄傲。”
这是实话。
她的女儿优秀她骄傲,她的女儿是个废物,她还是觉得骄傲。
只因为是她苗银花的女儿,合该就是最好的!
陈美娜听完这,再也没忍住,眼眶红红,泪眼涟涟,“妈!”
一声妈有着道不尽的感情。
因为,她在苗银花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爱。
独一无二。
仅限于苗银花对陈美娜。
陈美娜低声抽泣,眼尾颗颗晶莹的泪珠掉落,“妈,我晓得。”
“就是……以后我不在家,您照顾好自己。”
“腰痛的时候,就不要去干活了。”
“还有眼睛,本来就老花眼,别老是晚上糊火柴盒纳鞋底,当心以后看不清。”
“头疼的时候,别舍不得喝止痛粉,那个才三分钱,咱们不省这个钱。”
“您等等我。”
陈美娜眼尾红红,声音柔软,“等我将来在海岛站稳脚跟,赚到了钱,接您过去过冬,让您可以顿顿吃鱼吃肉,让您不用干活就用花不完的钱和票。”
让她再也不用为了一毛钱,而内耗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地步。
让她再也不用头疼的厉害,却为了省了几毛钱的医药费,生生的忍下来的地步。
让她后半辈子生活无忧啊。
这是陈美娜对苗银花的承诺。
“好好好,我等着。”苗银花又骄傲又难过,眼泪也一个劲的掉,“妈,舍不得你。”
“就是舍不得你啊。”
这一哭,陈家其他人也跟着眼眶红红。
“老姑,你把我带上吧。”
陈石头巴巴的跑过来,“我吃的少,还能保护你。”
他这一说,大家都破涕而笑。
五岁的娃能干啥。
真跟着陈美娜一起了,还不知道怎么拖累她。
陈美娜破涕而笑,“不行,你要在家保护好你妈妈。”
她朝着陈石头叮嘱道,“往后你妈肚子疼的时候,记得喊你爸来洗碗打扫卫生。”
这下,王淑兰愣了下,陈家大哥则是满脸惊愕。
陈美娜抬头,轻声道,“大哥,嫂子嫁进咱们家辛苦这么多年,你也要心疼心疼她。”
这年头的媳妇不好当。
嫁进别人家当媳妇,更不容易啊。
这话说的,王淑兰眼一热,扭脸儿去哭。
全家那么多人,甚至包括她亲生的爹娘,都没说过一句媳妇难当这话。
也只有那个和她屡次作对的小姑子,才能体谅她的难处啊。
陈家大哥有些无措,“我晓得,我会的。”
粗糙又浑厚的手,紧紧的攥着王淑兰。
王淑兰有些羞,红了脸往旁边躲。
陈美娜看到这一幕,她也笑了,“等我去海岛崖州安定了,就给你们写信。”
“还有我舅舅,我要是找到了,第一件事告诉你们!!”
*
赵家四合院。
“明天就是八号了,下乡去崖州的东西都拾掇妥当了吗?”
赵向锋问一双弟弟妹妹。
赵向括嗳了一声,“我没啥东西,基本都在这里了。”
赵向青老老实实道,“我东西多点有三大包,到时候让赵向括帮我拎着。”
“你休想!”
赵向括下意识拒绝,“我都说了让你少拿点。”
“你是去下乡,不是去游玩。”
眼看着龙凤胎又要吵起来。
赵向锋淡淡地看了一眼,两人瞬间安静了下去。
“钱和票带了吗?”
这才是出门的关键。
“带了。”
赵向括一脸阔气,“爷爷给我们一人五百。”
“另外还有一百斤粮票,说让我们先过去,不够吃了在给我们寄钱和票。”
这就是家底殷实的好处了。
赵向锋闻言,便把原先准备的钱,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老爷子给的够多了。
他们下乡是去历练的,不是去享福的。
“明天几点的火车?”
“十点多。”赵向括倒是摸得一清二楚,他挠挠头,“我们早上还来得及跟你一块去——”提亲。
两个字还没说完。
就被赵向锋给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去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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