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翾眼底满是惊诧,二舅母?
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连忙让李嬷嬷,将其请进来。
韩二夫人正是韩容雪的母亲,她这几天憔悴不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她穿着一袭藏青色的绸缎衣裙,啜泣哭着跪地向顾若翾请安。
顾若翾连忙趋步上前,搀扶住了她的手臂:“二舅母,免礼。”
韩二夫人执意要跪,她眼底满是痛苦:“公主,求你救救我家雪儿吧。她要被那些流言给逼的,活不下去了。”
嘉阳公主先前不顾流言蜚语,敢于霸气休夫,她是做了很多女子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现在京都的女子,在暗下都以嘉阳公主为楷模,都极为佩服公主殿下。
公主曾经也放过话,但凡有女子遭受不公,遭受婆家欺辱的,都可以找她这个公主,来为她们讨回公道。公主会帮她们脱离淤泥,让她们再获新生。
其实许多的女子都很心动,可没人敢找到公主面前。
普通百姓轻易见不到公主,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又被家族利益束缚,即使想要脱离苦海,却不得不顾及家人颜面,不敢真的勇敢走出那一步。
如今事情轮到自己的女儿身上,韩二夫人在绝望之余,突然就想到了公主。她觉得这是一条新的出路,没准公主真的能帮到自己的女儿。
在她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赞同,便连公爹都不想让她来打扰公主。
公爹说,公主能力有限,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如何能打破这世俗的偏见,真的帮这天下女子闯出一片天呢?
可韩二夫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再这样耽误下去,她的女儿非得被逼死不可,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如何她都得要试一试啊。
韩二夫人双眼含泪,满眼都是期许的望着顾若翾。
她抓着顾若翾的手是那么紧,犹如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公主殿下救救雪儿。要不然,她唯有死路一条了。”
赵家若是退了婚,雪儿以后的人生就彻底的完了。
没人愿意娶一个身上有污点的女子。
若让雪儿嫁给那个侍卫……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可韩家细细打听后得知,那侍卫早就成亲了,他家中早有妻室,还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难不成要让雪儿嫁过去做妾吗?
若是不嫁给侍卫做妾,恐怕雪儿只能落发为尼,或是死这两条路了。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韩二夫人想要的!
她只想让女儿这一生无虞,嫁人生子过平凡幸福的日子而已……可谁知老天偏偏要将这一切给毁了。
这几天,她的眼睛几乎都要哭瞎了。
顾若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紧紧的握着韩二夫人的手,沉声安抚:“舅母别哭,事情还没到太糟糕的时候。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帮助表妹,度过这次难关。”
韩二夫人欣喜若狂地看着顾若翾:“公主,你真的愿意帮雪儿?”
其实公主与护国公府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厚,她见公主的次数,一把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她本来是怀着试探的心态来的,她以为公主不会同意,或者她要苦苦哀求,才能引得公主心软,勉强答应帮忙。
可她没想到,公主居然会这样好说话,她都没说什么呢,公主就答应了!
韩二夫人感动无比,她匍匐下去,想要给顾若翾狠狠地磕几个响头。
顾若翾无奈地拦住她,将她搀扶起身。
“舅母别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雪儿也是本宫的表妹,她出了事,本宫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要不余遗力的帮她。”
她没有犹豫便带着韩二夫人上了马车,解了足后,她本来就想去护国公府走一趟的。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的人,没想到韩二夫人真的将嘉阳公主给请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府门口,迎接公主大驾。
马车停下,护国公便率领府内众人,纷纷匍匐行礼。
顾若翾下了马车,她疾步走到了护国公的面前。
她亲自将其搀扶起来。
并让其他人全都免礼。
她看着护国公那满头的白发,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
外祖父对她其实一直都很关爱,以前她被淑贵妃等人教唆,面对外祖父的关心与爱护,她皆都清冷对待。
她长这么大,说起来她来护国公府的次数,还没有去秦府多。
前世她不懂得,谁才是她的真正的亲人,傻傻的被淑贵妃他们利用。
外祖父却用家族与家族人的生命,来捍卫皇兄与母后的地位。
这一世,她想多与外祖父他们相处,想和他们拉近距离,成为相互扶持,彼此关心呵护的亲人。
“外祖父……免礼。本宫是晚辈,怎能让你行礼?该是嘉阳向你见礼才是……”顾若翾说着,便俯身冲着护国公行了一礼。
护国公有些怔愣,他连忙托住顾若翾的手臂。
他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忐忑惶恐。
“公主身份尊贵,我等乃臣子,怎么能让你行礼?”
顾若翾抬头,眼睛盈满泪意,一字一顿说道:“在本宫心里,你是本宫最敬爱的外祖父,最佩服的将军英雄。”
护国公呆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顾若翾。
他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以前他想要与公主亲近,公主都避如蛇蝎,对他冷淡至极。
这些年他没少因此,冷落难过。
他没想到,三年未见,公主居然变了很多。
她脸上的少女稚气已脱,眉眼间皆是沉稳内敛的气度。
韩峰扬走过来,握住自己父亲的胳膊,“父亲,还是先请公主殿下入内再叙话吧,不好让公主久站在门外。”
护国公立刻回神,他连忙点头:“对对,公主快快请进,这外面有些冷,要起风了,不要冻着了公主。”
他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地揪着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公主愿意与他亲近,他怎能不高兴,不欣喜若狂?
天知道,他盼着一日盼了多久!
韩峰扬乃是护国公的长子,他沉稳内敛岂知温和,望着顾若翾的目光很是和蔼可亲。
他拍了拍护国公的肩膀,便恭敬带着顾若翾入了护国公府。
顾若翾看了眼人群里,那些低敛眉眼的年轻小辈们。
她态度亲和的,朝着他们纷纷点头示好。
一时间韩家的年轻小辈们皆都惊诧无比,公主真是变了啊。公主以前何时对他们这样和颜悦色过,现在公主居然主动朝着他们微笑。
几个十几岁的姑娘们,都激动地扬着唇角,回应顾若翾的示好。
公子们倒是挺稳重,但也眼底带笑。
气氛一片和谐。
顾若翾被众人簇拥着,踏入国公府。
到了厅堂,她恭敬的请护国公上座,而后她态度坚决地捧着茶盏,屈膝跪在地上,向护国公敬了一杯茶。
护国公震惊无比,怎么都不肯接受。
顾若翾仰头,神色坚定:“外祖父,这是一杯来自外孙女的敬茶,如果你不喝,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外孙女?”
“或是,你不欢迎我来国公府?”
护国公连连摇头:“没,没有的事。公主你别胡说,你能来国公府,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那就饮了这杯茶,接下我这个外孙女这些年的歉意吧。”顾若翾将茶盏递到他的手心。
护国公接了茶盏,浅饮了一口茶水,他再也绷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便呜咽哭了起来。
顾若翾有些懵,这……外祖父看着挺英雄气概,男子汉十足的威武国公爷,这怎么说落泪就落泪了?
国公夫人见此,忍不住噗嗤一笑。
“公主见谅,你外祖父就这样一个憨憨的脾性,他一感动,就很容易落泪,像个娘们似的哭。”
她走过去,搀扶住了顾若翾的手。
她怜爱的凝着顾若翾的脸颊:“公主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外祖母。”顾若翾的鼻子一软,当即便扑入老人家的怀里。
国公夫人突然被扑了个满怀,她乐的眉眼都成了褶子。
厅堂里的人,全都哄堂大笑。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融洽轻松起来。
大舅父韩峰扬,二舅父韩瑜全都忍俊不禁地勾唇笑了。
国公夫人捏了帕子,给顾若翾擦了擦脸上的泪意:“好了,别哭了,你知道和我们亲厚,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今天我与国公爷都高兴,估计都能吃两大碗米饭。公主今日别走了,就留在国公府住一晚上可好?”
无数双灼灼的目光,带着期许落在顾若翾的身上。
他们生怕顾若翾会拒绝……
顾若翾忍着鼻子上的酸意,乖巧无比地点头:“我听外祖母的,这几日我就住在国公府不走了。”
她本来就想保护国公府,避免前世的那些悲剧。所以住在国公府,倒是方便了很多。
国公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将家中的成员,一一给顾若翾做了个介绍。
“这是你大舅父,二舅父,大舅母,二舅母。”
“你大表哥韩霆啸,四表弟韩霆呈……五表妹韩容霜。至于你二表姐韩容丽如今嫁人了,不在这里。还有容雪……她病了,正在屋内养病呢。”
这番话话落,原本融洽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韩二夫人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众人不禁满脸愁容。
就在这时,有奴仆惊慌失措地过来禀告:“不好了,不好了,三姑娘她……她自缢了。”
韩二夫人惊叫一声,“啊,雪儿啊。”
她连忙冲了出去,跑向韩容雪居住的院落。
国公夫人眼睛通红起来,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国公府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所有人都冲去了韩容雪的院子。
韩容雪虽然被奴才及时救了下来,可她心灰意冷存了死志,她闭着眼睛……气息越来越弱。
原本美丽的面容满是绝望痛苦……这几日外界的流言蜚语,足以将她一个从小循规蹈矩,饱读诗书的名门闺秀,活生生地给磋磨致死。
大夫提着药箱冲进来,把了把脉。
“国公爷……三姑娘她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可她一心求死,倘若无法解开她的心结,她也没几日活头了。”
韩二夫人抱着韩容雪哭得肝肠寸断。
“雪儿,你怎么能狠心丢下为娘而去?我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生下你,又含辛茹苦养了你十几年,你不能这样狠心抛下我们。”
韩容雪气息孱弱,其实她并没有昏迷,只是她心已死,她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理会所有的人与物。
她只想解脱。
唯有解脱了,她就没有任何的痛苦了!
无论韩二夫人如何哭嚎,韩容雪皆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护国公叹息一声,眼眶泛红。
韩瑜揽着妻子颤栗的身体,也是满脸痛苦。
“夫人,别这样。”
韩二夫人扑入自己夫君的怀里,歇斯底里的哭泣。
女儿是她的命啊,倘若雪儿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国公夫人叹息一声,拍了拍韩容雪的手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雪儿,你即使想死,也要为你娘多想想。”
“你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若是不活了,你娘还能继续活着吗?”
这句话引起了韩容雪情绪上的波动。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顾若翾在这时候开口:“不如让本宫与三表妹聊一聊?”
韩容雪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嘉阳公主?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睁开了眼睛。
“公主殿下。”
护国公看见韩容雪因为顾若翾睁开了眼睛,他当即便让所有人都出去,留公主在这内室,好好的开解韩容雪。
原本拥挤的屋内,顿时只剩下顾若翾与韩容雪两个人。
韩容雪挣扎着,想要下床向顾若翾行礼。
顾若翾按住了她的手背:“你身体不好,就免了礼数。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们姐妹说说话,不要顾忌那些虚礼。”
韩容雪紧紧的抓住顾若翾的手:“公主殿下……与你比起来,我是不是特别的懦弱胆小?你能有勇气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勇于休夫。”
“我却只想着自缢来逃避痛苦……我……我做不到你那样洒脱……之前我还误解你,觉得你不该做的那样决绝。如今看来……在这世上最凉薄的,当属是男子。”
顾若翾看着韩容雪,试探性地问:“你自缢是因为赵钰庭?”
韩容雪的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下落。
她抖着胳膊,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他今天早上派人偷偷送进来的。他在信中说,他无法过心理那一关,只要他闭上眼睛,那个侍卫抱着我的画面,就会浮现上来。他说,他很在乎我,正因为在乎,所以才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他明确表示,要与我退婚……他不想后半辈子和我成为一对怨偶,彼此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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