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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你说的话,可还作数?


昨夜汴京城,细雪飘了一整夜。
如今在徐望月眼前,雪越下越烈,飞檐屋脊皆覆了层白雪。
她裹着披风踏出房门,不知是哪一处积雪落下,枝芽发出了轻而闷的折断声。
红玉站在她身后,望着眼前的茫茫白雪,“都快立春的日子,如何会下这么大的雪?”
她轻声嘟囔着,“真是奇怪,难道有冤案?”
从前徐府有个林嬷嬷,最爱说这些鬼神之事,红玉这些小丫鬟,都爱听她讲这些。
徐望月低头抿唇,压低了声音,“那些爱嚼舌根的妇人所说之言,不可在侯府里说。”
红玉吐了吐舌头,乖巧点头,她知道如今在侯府里,比在徐府,更要小心谨慎。
徐望月的目光明明灭灭,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
鬼神之说,她是不信的。
可悬着的那颗心,因为红玉的话,越发慌乱。
若是裴长意言而有信,肯将案子延后,她或许就有时间去查明真相。
“红玉,我去一趟世子爷书房。”
徐望月似乎下定决心,冒着风雪,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向裴长意书房。
“二姑娘,这么大的风雪怎么来了?”青芜撑着伞,远远地迎上前,伸出手擦了擦徐望月发丝上的雪花。
由着青芜为自己脱下斗篷,接过她递来的金丝小手炉,徐望月缓了口气,“世子爷呢?”
“世子爷上朝去了。”青芜说着话,倒了一杯暖姜茶递给徐望月,“二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
徐望月轻轻垂下眼睑,再抬起时,望着那扇屏风,她眼眸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她缓缓转头看向青芜,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我能不能在这等世子爷回来?”
青芜眨动着那双小鹿般清澈的杏眸望着徐望月,眼里闪烁着压不住的好奇与欣喜。
二姑娘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世子爷。
青芜笑道,“世子爷吩咐过的,书房,二姑娘随时可来。”
徐望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已许久未来练字,可这桌案依然像之前那般摆放着,似是在等她。
青芜在她对面坐下缓缓沏茶,又着人在书房里多添了两个炭炉。
徐望月刚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就听身后传来喧闹的声音。
“你们都让开,我要随兄长学习!不是你们一个个让我学习的吗?此刻拦我作甚?”
“二公子,世子爷不在,求你莫要为难我们。”
门口的小厮尽力拦着裴长远,挨了他好几拳。
青芜蹙眉,起身走向门口,“二公子,世子爷书房,不容你胡闹。”
裴长远大笑起来,伸手便捏住了青芜的下巴,“兄长书房里,连个婢女也可以对我颐指气使吗?”
青芜抬手甩开了裴长远的手,他一时不稳,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
徐望月斜睨了裴长远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上前扶住了青芜。
裴长远昨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此刻酒都未醒。
他才回到侯府,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小厮传来赵氏的传话,让他得了空就去找兄长学习。
裴长远一时怒从心起,便来了书房闹事。
他此刻看清,从青芜身后走出来的竟是徐望月,整个人怔愣着,瞬间恢复了几分理智,“月儿妹妹怎么在这里?”
今日徐望月一身素净,愈发衬得她肤白如新鲜刚剥出的菱角,略施脂粉,更显得她清秀脱俗。
如此一比较,昨夜那些莺莺燕燕,又算不得什么了。
“我若是不在此处,还见不到二公子这般模样。”徐望月微微撩起眼皮,那凛冽如雪的目光将裴长远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徐望月很是嫌弃,不愿多看裴长远一眼。
但见他醉意醺醺,徐望月心头一动。
她微笑着,伸手扶住了裴长远的胳膊,眸底却是隐隐泛着一抹寒意。
“二公子,怎么喝成这样?我扶你去厢房。”
书房重地,是断不可能让裴长远走进来的,不过一旁的厢房却不一样。
青芜轻轻拉住了徐望月,还未开口就见她微微摇头,“到底是二公子,冰天雪地,你还真想将他扔到书房门口吗?”
“我扶他去厢房醒醒酒,等会儿交给世子爷定夺吧。”
见徐望月事事为他们做下人的考虑打算,青芜很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二姑娘事事小心,若是有事你就大喊。”
裴二公子是个什么德行,全侯府的人都知道。
此处是裴长意书房,这些小厮们个个身手不凡。
若是徐望月有什么事喊上一声,他们便能立刻救人。
徐望月微微一笑,明亮的双眸映着外头的小雪,仿佛磐石一般坚定。
厢房里,裴长远半躺在软榻上,隔着一个桌案,徐望月一手支着下巴,笑着看他。
“二公子昨夜可是自己去了倚香苑?”
徐望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清澈,分明是纯真的少女模样,一瞬间竟有一种不自知的妩媚风情。
裴长远目光微微一顿,伸手便想要去握住徐望月的手。
徐望月悄然躲开,素手纤纤执起酒壶,为裴长远斟了一杯酒。
方才她借口要暖身,让小厮偷偷去备了一壶清酒。
“天寒地冻,二公子暖暖身子。”
裴长远本就喝得晕头转向,只想喝些茶水醒醒酒。
可美人递到嘴边的酒,岂有不喝之理?
就着徐望月的手,裴长远又喝了一杯。
“真香啊。”裴长远眼神迷茫望着徐望月,早已失了魂魄。
不知是酒香还是美人香。
徐望月压着心头的恶心,一杯接一杯,喂了裴长远五六杯,。
直到见他迷迷糊糊伏在桌案上,徐望月放下了酒杯,试探问道,“我瞧着二公子在倚香苑很有地位,想来那里,公子能做主吧?”
裴长远没有抬头,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做主谈不上,可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若是你要去,报上我裴二公子的名讳,上上下下的姑娘都会对你客气几分。”
徐望月见他当真是醉了,“真的吗?我听说上次有个书生,可是让二公子丢了好大的面子。”
“这样的人,日后二公子还会允许他进倚香苑吗?”
提到那书生,裴长远猛然抬起头,一双眸子通红,“别提那晦气东西,他都快死了。”
“死了?”徐望月假装惊恐,不可置信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二公子派人杀了他吗?”
“杀人?的确是杀人,不过是那书生杀了人,我可怜的青黛姑娘……”
裴长远恍恍惚惚,自己端起酒杯又倒了两杯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厉害,杀人竟没有任何动静,竟这么快!”
徐望月抿了抿唇,眸光一亮,强压着心头猛跳,“二公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可是亲眼见到那书生杀人?”
“这样也好,公子将事情告诉世子爷,也能帮上世子的忙。”
“帮他?”裴长远双目瞪得极大,突然大笑起来,“他裴长意不是自诩自己是青天大老爷,厉害得很吗?”
“典狱司里从无冤假错案。”
“放屁!全是放屁!我虽不知凶手是谁,可我知道他抓错人了!”
裴长远说完这句话,徐望月心头一颤,正要追问,见他直直地倒了下去,彻底是醉了。
徐望月看着烂醉如泥的裴长远,蹙起了眉头,眼睫轻颤,眸光深邃而复杂。
外头传来青芜的声音,“二姑娘,世子爷回来了。”
徐望月轻轻压住胸口,缓了一口气,起身便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关着,徐望月刚抬手,便听里头裴钰和裴长意似乎正在说话。
隐约间有几句话落到徐望月的耳中。
“这案子证据确凿,不可再拖了,便如此判了吧。”
“世子爷,此案牵扯很大,您在犹豫什么?……”
徐望月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身躯微微颤动,瞳孔紧缩,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她霎时失神,低垂眼睑,眼中光影斑驳。
待她再抬起头时,眼眸中透露出一抹坚定。
无论他们说的是不是陆遮哥哥,如今,她都下定了决心。
要信一次裴长意她信那句,绝无冤假错案!
她信裴长意,并非那样是非不分之人!
她轻轻叩响了门,不等里头回话,便推门走了进去。
裴长意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惊讶。
徐望月一改平日温顺,脸上的笑容敛去,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种少见的锐利之气。
她压着情绪,“我想好了,世子爷的话可还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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