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赈灾便是个苦差事。
朝廷拿不出棉、粮,即便拨银子,层层盘扣下,真正能用到灾民身上的有多少?
更何况如今国库连银子都拿不出,用什么赈灾?又有谁敢去赈灾?
此次受灾的可不是一个县、一个州,而是漠北四州!
紫晟殿内无人敢说话。
祁书羡垂着头。
漠北寒灾,孟央的预知梦果真应验了!
那她的另外一个预知梦,三皇子将来会成为晟国新帝定然也是真的!
自己早早便跟随三皇子,从龙之功,如今已立下一半!只要能靠着漠北寒灾再为三皇子筹集所需的银两……
祁书羡心中难掩激动和野心。
盛知婉求旨和离,又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受笞刑。
将来等到自己平步青云、位极人臣,有她后悔的时候!
冀州府。
杜逸之早几日,赶在寒灾爆发前,便已带着浩浩荡荡的商队入城,买房、置铺。
消息传入杜家大房杜老夫人耳中,杜老夫人正修剪的花被剪坏了几盆——
死无音讯的庶孙又回来了,且,还衣锦还乡,摇身一变成了巨富商贾。
虽然外头冰天雪地,无衣蔽体,但那是对普通百姓而言,杜家连花都能住在暖房里,更何况人?
杜老夫人心情不悦,并不是因为杜逸之有了“出息”。
一个商贾而已,挣再多的银子,那也是最下等的存在,没有人权,没有地位。
她气的也正是这一点!
虽然杜家已经将杜明灏那一支除族了,但杜逸之如今做了低贱商贾,还敢回冀州府,不就是想要用银子求着族中再重新接纳他?
无论如何,杜老夫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的亲孙子杜明义如今在外做四品知府,亲孙子十七岁便已是秀才功名,前程远大,未来可期。
万不能让一个低贱的商贾连累前程!
杜老夫人吩咐身旁的王嬷嬷将大门守好,若是有不长眼的人来敲门,直接便打出去。
王嬷嬷立即去办。
然而杜府防备了两日,居然无人上门。
杜逸之忙着安置棉花。
他从南边收购的棉花总共有四十多万斤,除了冀州各处码头上存放着的,还有一半分别通过陆路运送到朗州、邑州各县。
如今明面上最后拉来的这批,便被他安置在刚买下的宅院中。
林掌柜从公主的庄子、铺子调配的近百人,早已经分散到四州各处,杜逸之负责居中调度把控,时常感叹人手不够用。
哪有空想得起杜家?
杜逸之这般做派,让杜老夫人越发不悦。
杜氏是冀州大族,杜氏赶出去的人,可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但想过得好,那绝不可能!
但杜老夫人慈悲心怀,又是如今杜氏族长杜明义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同一个小小商贾计较。
杜老夫人让王嬷嬷将消息传到三房耳中。
“成哥儿那孩子,脾气耿直,当初杜明灏做出那等畜牲不如的事,属他最义愤填膺。”
“不过……吓唬归吓唬,也不要让他真闹出人命的事儿。”杜老夫人说罢。
王嬷嬷便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便是断胳膊断腿都无所谓,只要人活着,留一口气便成。
王嬷嬷应声去了。
杜逸之忙完盛世堂的事回宅子的路上,远远的,便见到一群人从不远处策马而来。
十几匹马在清扫出来的道路上横冲直撞,最前头那匹眼见着便要冲杜逸之冲来,黑脸小厮赶忙拉着他躲开。
然而躲过了第一匹,还有第二匹。
马蹄直接冲着杜逸之的面门踏来,他眼眸一眯,认出了马上之人。
“阿简,斩马!”一句话落。
方才面目无奇的小厮,忽然便从身后抽出一把剑——
毫不犹豫!干净利索!
连一阵哀鸣都没有,一只巨大的马头便在漫天雪中飞扬起来。
红色的血,伴着白色的雪花。
骑在马上的人正随着马身跃到高高的半空,便见自己爱马的脑袋飞了起来!
“飞雪!——”杜成大叫一声,随着马尸翻滚摔到地上。
骤然的惊变,让一群陪同他一起的少年吓得脸色发白,看到同类被斩下头颅的群马,也哀鸣躁动着。
“杜逸之!你居然杀了我的飞雪!”杜成愣愣看着倒在地上的爱马,眼眶通红,愤恨地望向杜逸之。
阿简也望向杜逸之。
杜逸之摇头说了句不用,阿简这才在道路旁堆积的雪里擦了把剑,重新收回被布包着的鞘内。
杜成愣愣的,什么意思?
同他一起的小伙伴们却是看懂了,这是在问,杀吗?
这人疯了,在冀州,敢动杜氏的少爷?!
杜成这时也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从前杜逸之被他踹在地上连句话都不说,如今斩他的马不够,还、还想斩他?
疯了!
真是疯了!
杜成张嘴想骂,但是嘴巴张开,便看到杜逸之笑着朝自己走来。
他嘴里的话一下子被凛冽的寒风给吹散去,往后退半步:“你想做什么?”
杜逸之冷笑:“是我该问堂哥想做什么,十八岁,也不小了,怎得还是被别人三言两语一哄就成了出头鸟?”
冰凉的手拍在杜成脸上,杜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杜逸之这才笑了一下,收回手,看了众人一眼,抬脚走了。
两个小厮跟在身后,一黑脸,一白脸。
马上的少年们一动不敢动,良久,直到三人走远了。
才有人咽了口口水:“杜成……这就是你说的、怂包软蛋?”
杜成不说话。
不远处,酒肆内一群镖师打扮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叫好,问掌柜杜逸之的身份。
掌柜得了好处,将杜逸之与杜氏的纠葛说了,又摇摇头:“这杜逸之真是疯了,一个商贾,也敢跟杜氏作对,怕是明日便会被赶出冀州。”
“怎么,这杜氏很厉害?”
“杜氏可是咱们冀州的大族,以往还有南杜北杜,前些年杜家大房的杜明义升了知府,北杜便算彻底没落了……”
“行了,此事与咱们无关,林先生不让喝酒,喝两口便回去。”江莽打断属下,起身,丢下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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